福建省憲法之今昔觀

晚近地方分權運動，日形發達，運動結果，往往見諸實施。就學理上言之，自布丹一元主權論破毀以來，起而代之者，為多元主權論，多元主權論之根據，以法律實行與否，不恃國家之有單獨強制力，而視全體人民公意之如何，設不恤民隱，徒以主權為萬能、為惟一、為神聖不可侵犯，且為國家所獨有，則行使此主權者，無論如何制限其權力，流弊所至，必為專制，專制之極，必肇革命。蓋人民利害情感及職業趣味，各有不同，國家為政治最高團體，其所以圖謀增進人民之福祉者，在於職務之分配得宜，不在於大權之獨攬。人民服從國家權力之外，尚有應時勢之需要，為各種之組織，而各種組織體，又各有其主權。正不必以原始繼承或賦予各名稱，強為分別，法國公法家狄克之公共職務說，德人季稱格之集團性質論，英人柯稱之基稱特社會主義，皆於地方公權性質，有所闡明，而反對一元主權論最力者也，就事實上言之，從前聯邦國家。若美若德若瑞士等，皆於歷史上有甚深之根據，於是學者拘於跡象，動謂先有邦而後可聯，乃稽諸中南美諸共和國，大抵由單一進為聯邦，千八百五十七年之墨西哥，千八百六十年之阿根廷，千八百九十一年之巴西，千九百零三年之委內瑞拉，皆以聯邦立國，然此獨云其小焉者也，歐戰以後，俄羅斯蘇維埃共和國，亦合各民族蘇維埃而成一聯邦，奧大利共和國，戰後與匈牙利分離獨立，版圖縮小，仍建一聯邦國家，德本聯邦，其新憲法仍採聯邦主文，更無論矣，最近英倫主張聯邦之說亦盛，或主全英裂為四邦，從而聯之，或主全英視為一邦，與各殖民地共為聯邦，之二說者雖未實行，其期不遠。英儒書羅貝曰：“中世紀傾向封建主義，十五六世紀傾向狹裁主義，近代運動，似又傾向聯邦主義。”白稱克曰：“每一國家必有數多之聯合社會，包括若干不同之人群、不同之教會及不同之經濟組織，各團體對於團員，皆有支配權，此種聯合主義，及分權運動，現代非常發達。”證諸近年各國政治之趨勢，其說固不誣也，吾國元二年之交，草抑國憲，即有集權論分權論之論戰。時國中分進步國民兩黨，進步黨之理想，在組成強有力之政府，實行保育政策，以養成自治習慣為先，故主張中央集權最力，國民黨之理想，在發展國民自治能力，實行開放主義，以防止獨裁專政為先，故主張地方分權最力，國會制憲時代，兩黨舌戰方酣，集權派乃為野心家所利用，竟占多數，洪憲以後，國人感於項城專制之苦痛，分權論持者漸多，其時國中武人與少數議員狼狽相依，釀成督軍獨立國會解散之局，癸亥以後，聯省自治之說大昌，先之以湖南宣言自治，並制定省自治根本法，繼之以浙江四川廣東福建等省，亦各集會舉員自行制憲，曹氏賄選時代，國會所定憲法，特設地方制度一章，規定省得自制定省自治法，所以不名為憲法者，以示與聯邦有別耳，至於今日，段氏執政，組織國憲起草委員會，其中提案，有抑省區徑稱為邦，中央稱為統邦者，其完全採取聯邦制度可知。大勢所趨，吾國政治，既不能不分權，則省憲法之實施，只為時日問題，而非能否制定問題，予閩人也，癸亥八月，添增從事本省制憲之役，由起草而審查，由審查而公決，由公決而公布，其間變遷之跡，其要點所存，有可得而言者，前不云乎，省憲實施，只為時日問題，而時日之遲速，又與吾人努力之強弱為比例差，況聞今冬省議會開會，尚有抑舉憲法執行委員之事，然則彙而核之，揭而明之，更舉其疑義所在，以與國人共同商確，亦治斯學者應有之責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