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時尚潮流的消費美學：加速的救贖與宰制？

快速時尚（fast fashion）與現代社會對「速度」的追求有關。這不僅對生產者而言是如此，對消費者來說，在這種快速時尚潮流的影響下，其消費行為與模式也跟著產生變化。更重要的是，消費者對快速時尚潮流的影響與回應或許也形塑了有關身體、主體與社會的看法。追求速度使人「暈眩」，快速旋轉模糊了原本色彩分明的世界，使人無法辨識周遭事物。「暈眩」是因為界線的模糊化所致，而快速時尚產業正是在模糊雅／俗文化的界線上展現其影響。在強調以合理的價格便能夠取得高品質商品的生產與行銷手法之下，儘管是拉近或取消了高級文化與大眾文化之間的距離，讓後者也能夠享受高品質／（仿）高級文化的生活樣貌。然而，值得關注的是，消費者是否在此種享受中獲得更多的自主性與選擇性，同時也更能夠彰顯自身的主體性？或者是，相反地，快速時尚的運作邏輯提供的仍是一套同質化策略，藉由設計好的公式與原則，引導消費者的消費行為並且將其包裝成一種個體化策略？本文從阿多諾的美學理論與文化工業批判分析以及英國伯明罕學派費斯克的文化理論出發，嘗試展現快速時尚的內涵及其對現代社會主體性生成與運作的可能啟發。本研究主張的是，快速時尚是現代資本主義生產邏輯透過具有個體化潛能的偽裝，而對消費者／行為進行管理與控制的策略與潮流。儘管其一方面回應的是市場本身的運作特性，但另一方面卻是以營造消費者個體化的方式為掩護而迫使消費者順從於快速時尚邏輯。就此而言，快速時尚不一定是作為對雅／高級文化的抵抗，或至少不一定是在消費者個體的層次上進行。就此而言，費斯克對大眾文化內蘊的抵抗與迴避策略或許仍部份是值得討論的。阿多諾透過否定辯證而主張藝術所具有的創造潛力，至今仍有所啟發。他對藝術與文化工業在「立即性／中介性」上的討論，更可扣合現代社會與快速時尚潮流對「速度」的追求。本文將以國際知名的快速時尚品牌ZARA、H&M，以及UNIQLO的生產與行銷策略為基礎，退一步將其視為一個總體現象對消費者主體性的形塑與規訓等進行考察。研究發現或可提供對阿多諾與費斯克的觀點進行補充。首先，快速時尚作為同質化策略，提供了搭配規則與原則以促進商品銷售，結果是模糊了雅／俗（大眾）文化的界線。然而，快速時尚越往低價、普遍、多樣化發展，菁英文化下的時尚就會越具有價值。此外，快速時尚看似消費者用以迴避與抵抗大眾文化（mass culture）（受菁英文化影響）的手段，雖然一方面創造個體化的風格，但另一方面也將此個體化臣服於文化工業／消費者社會邏輯之下。最後，在快速時尚的生產消費模式中，流行文化（popular culture）所具有的民主、創造傾向也逐漸為法西斯傾向所取代，其結果是：追求速度並未能夠有效地解放人類，相反地，速度所具有的解放特性使得人們再次地臣服於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