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耶穌會士蕭靜山(1855-1924)在《天主教傳行中國考》(河北:獻縣天主堂,1931)卷三所載萬曆年間傳教史事,當時利瑪竇 (Matteo Ricci, 1552-1610)「駐足肇慶,擔任傳教諸事,煞費苦心。初以言語不通,得于心者,不能達諸口,晉接往來,諸多困難;怠言語通達,尚須考求中國學問,經史之書,不可不讀,古儒今儒之學說,不可不知。幸利公以穎悟之資,而又濟以熱心毅力,不久,即能融會貫通,牢記不忘,即釋道之說,亦能窺其底蘊,然後從事講演,始覺裕如」。熟習明末耶穌會士東颺傳教史事的讀者固然對上述記載瞭然於胸,然細究其實,這段從語言習誦到能考求學問而後著書立說的過程,實則再現了始自中世紀西方博雅教育 (artes liberale) 的三門主要學科 (trivium),即藉由學習文法、修辭與邏輯而建構知識的過程。利瑪竇之後的幾位初代來華耶穌會士,如龍華民 (Nicolas Longobardi, 1565-1654)、高一志 (AlfonsoVagnoni, 1566-1640)、艾儒略 (Giulio Aleni, 1582-1649)、陽瑪諾 (Emmanuel Diaz, Jr., 1574-1659) 等人,無一不是經過這樣的陶成訓練而後方能成一家之言。文藝復興時期人文學科教育向為耶穌會士養成訓練重要的一環,由艾儒略《西學凡》(1623)、《職方外紀》(1623)、《西方答問》(1637)等書中可窺一斑;《西學凡》中由文入理悉之甚詳,文科首要學習「勒鐸理加」(Rhetorica),為其後所有高等教育的基礎準備,其四種細項乃「一古賢名訓,一各國史書,一各國詩文,一自撰文章議論」,理科第一年學習的「明辯之道」乃指「落日加」(Logica)。綜上所述,西儒首先通達中文,使其口能達其心之所得,乃是實踐「文法」習得的過程;繼而考求學問,熟習經史與古今中儒之說,乃是實踐「修辭」的過程;最後融會貫通,甚至能窺釋道之說底蘊,乃是明辨,亦即實踐「邏輯」的過程。設若再從中擷精取粹,則從文法拓展到修辭乃為「譯」之所需,而從修辭延伸到邏輯則為「述」之所本了。 |